圣诞电影档将至,又是新一轮世界大片轮番轰炸的时节,这几天大家被朋友圈刷屏最多的大片恐怕要数《血战钢锯岭》了。
和我们无数次看过的二战题材片一样,电影讲述的战争中的人性挣扎,故事的主人公原型就是二战史上的真实医疗兵,因在冲绳岛战役中勇救75人而被授予美国国会荣誉勋章。战争虽然充满杀戮,但正是这种非常态环境下折射的人性才格外动人吧,而战争题材最大的意义,大概莫过于提醒我们不要重蹈覆辙。
电影故事和铁血战役,大家都看过不少,今天读书君要和大家谈个严肃的话题,关于“人性的扭曲”。和平年代、琐碎生活,我们都知道人性应当平等包容、生命的价值高于一切,但为什么也是同样的“我们”会贬低、奴役、伤害他人?
所有残酷发生前,都要突破一道心理防线大卫-利文斯顿-史密斯把这个过程称作“非人化”。
非人化从贱化同类的开始:纳粹、种族灭绝都因此而生
非人化是从对人的矮化、贱化开始的,作为一种思维方式极易左右个人和集体。“野兽”、“蟑螂”、“虱子”、“狗仔”、“畜生”等各式各样的骂人话在任何语言中都是高频词,人们使用这些脏词的理由也不一而足,政治、宗教、族群或性别差异等原因都可能让这些贬损他人的语言脱口而出。人类有一个共同的心理倾向:将他们的同类视为低人一等的动物。
这种心理倾向,在历史上曾经导致了纳粹以道德责任的名义消灭被他们定义为劣等人的犹太人和吉普赛人、导致了卢旺达的种族灭绝,甚至导致二十世纪前的奴隶贸易,今天仍能够在加沙地带、阿富汗、利比亚等地看到它影子。
人类为何妖魔化彼此:战争中让大屠杀成为可能
在阐释非人化的运作方式之前,我想借一个例子作为开场白,来说明非人化这一概念的重要性。非人化在一个被很多正义之士视为人类史上最具毁灭性的事件中扮演的角色,这个事件就是二战。至少7000万人在二战中丧生,其中大多数是平民。数百万人死在战斗中,有许多人被燃烧弹活活烧死,后来还有核武器的袭击。这数百万人是有组织种族灭绝的受害者。非人化使很多这样的大屠杀成为可能。
让我们从战争末端谈起。德国和日本战败后,1946年纽伦堡对纳粹医生的审判是在德国举行的12个军事审判中的第一个。受审对象是20位医生和3位管理人员(22男1女),他们被指控犯了战争罪和反人类罪。他们参与了希特勒的安乐死计划,用毒气杀死约20万被认为存在生理和心理缺陷的无辜犹太人。他们还对数千位犹太、苏联、罗马吉普赛和波兰战犯施行了残忍的医学实验。
主诉检察官泰尔福德· 泰勒(Telford Taylor)以沉痛的语调开始他的陈述:
本案中被告被指控以下行为:谋杀、严刑逼供,以及其他以医学的名义而开展的暴行。这些罪行的受害者数目成千上万。至今仍然存活的屈指可数,他们中的几位将出席庭审。然而,大多数不幸的受害者当场就被屠杀了,还有一些在酷刑中死去。……
对谋杀他们的人来说,这些可怜的受害者根本连人都称不上。他们大规模地被捕,遭受的待遇连动物都不如。
接下来他详细描述了这些实验的情况。一些被视作实验豚鼠的人被停止供氧,以模拟高空跳伞。还有一些被冷冻起来,或被疟疾感染,或被置于芥子气 中。这些医生在他们身上弄出切口来模拟伤口,在切口里置入碎玻璃或木头削片,然后缝合血管,引入细菌,以生成坏疽。泰勒还描述了他们是怎样被强制喝海水,怎样被感染上斑疹伤寒和其他致死的疾病,怎样被红磷毒死和烧死,以及医护人员如何勤勤恳恳地记录下他们痛苦的尖叫和剧烈的抽搐。
泰勒所讲内容十分可怖,因而我们很容易就忽视了一个可能看似无足轻重的言语修辞:他评论道“这些可怜的受害者……遭受的待遇连动物都不如”。
他的看法提出了一个深刻而根本的重要问题。究竟是什么使一个群体的人如此对待另一个群体的人,仿佛他们是比人类低等的动物?
侵害者如何自我开解:敌人都是“亚人类”
思考为行为制定好过程,而将这些人看得比人类低等则为暴行做好铺垫。纳粹分子深知自己手下加害之人的地位,认为他们只是亚人类而已,因此本质上就被排除在道德权利和义务的体系之外,而正是这种体系将人类连接在了一起。杀人是错误的,但消灭老鼠则情有可原。在纳粹看来,犹太人、吉普赛人等种族都是老鼠,危险而且会致人生病。
犹太人是种族灭绝计划的主要受害者。从一开始,阿道夫· 希特勒及其追随者就认为犹太人对人性高贵之处造成了致命的威胁。在纳粹关于世界末日的幻想中,这些公认的文明之敌被刻画为寄生生物,如水蛭、虱子、细菌和接触性传染病的携带者。
非人化蔓延:把屠杀者统一解读为疯子的判断很危险
对犹太人的大屠杀是非人化毁灭性恶果中证据最为充足的一个案例,其可怕程度超乎人之想象。然而奇怪的是,专注于它又可以让人很放松。人们很容易就可以将第三帝国看作一种怪异的失常,看作一次在一小撮精神错乱的理论倡导者密谋夺取政治权力并将国家玩弄于股掌时,民众被怂恿而导致的大规模精神失常。或者,也许你也会不自主地将过去(或者现在)的德国人看作无比残暴和嗜血成性的民族。
但这些判断既不正确,又很危险。纳粹现象最让人不安的是,纳粹不是疯子或者怪物,相反,他们都是正常人。 美国人和他们的英国盟友又是如何呢?我们是好人,对吧?同盟国也同样将敌人视为非人(一位士兵在家书中写道:“杀人是很不对的,但是该死的纳粹根本不是人,他们分明就是狗”),但是大体上,对德国人的非人化程度远不及对日本人的非人化程度。毕竟德国人和他们一样是盎格鲁—撒克逊人,说不定就和俄克拉荷马州农场上长大的魁梧碧眼的小伙子一样,但日本人则另当别论。一项针对美国军人的调查显示,44%的人愿意杀死日本人,而愿意杀死德国人的只有6%。
仍活在媒体中的非人化:侮辱和亚人类洗脑完全不是一回事!
宣传可以引发非人化,加剧非人化,并利用非人化。众所周知,在1994年及之前的种族灭绝中,政府广播将卢旺达的图西人刻画成蟑螂,而纳粹德国也有一个宣传工具,专门将犹太人等日耳曼人民的假想敌绘制成可怕的图画。20世纪30年代和40年代,苏联的政治艺术将德国和意大利法西斯及其同盟刻画成名副其实的野兽,其中包括老鼠、毒蛇、猪、狗和猴子。当法西斯被披上人装时,他们又被赋予亚人类特征,如尖耳、獠牙或者非人的面貌。但除了这些臭名昭著的例子,鲜有人意识到大众传媒也是宣传非人化陈词滥调的工具。在散布错误消息以塑造大众观念这方面,记者一直以来都扮演着重要角色。而这常常还包括对军事和政治对手进行非人化处理。
大多数人都不会折磨和杀害与自己一样的人。但当别人说此人好像不是人,而是一种邪恶准则的代表时,我们就不会有丝毫顾虑了。
将人看作亚人类与侮辱他们还不是一回事。辱骂他人是以语言为武器的伤害和羞辱。将一个人非人化意味着认定此人比人类低等。这背后的用意更多是描述,而不是攻击,而且就其本质而言也是脱离实际的自我欺骗。无论一个人对敌人持何种看法,不变的事实仍然是,他们是人,而不是比人类低等的动物。
因此,人类要更好地和平共存,让每一个人活得像人,有人的权利,实现人的价值,进行反对非人化的教育是必不可少的。
通过生物学和认知心理的科学知识也好,讲述非人化残害的故事也罢,再加上对人的价值的社会和政治人文教育,只要能有教育效果,都是我们所需要的。